◎張慧康（高雄宣道會內惟堂主任牧師）

經文：撒母耳記下十九章1-15節

有句話是「聰明一世，糊塗一時」。為何人可以聰明一世有時卻難得糊塗呢？或許是因為人有血有肉並非電腦或機器，不能永遠按照既定的程式設計，一直運轉或執行，總會受到情感因素的影響吧！

大衛此刻為他兒子押沙龍之死的哀哭不止，正是如此！

以前大衛年輕時做事無不精明備受稱讚(撒上18:14)，但此時年紀老邁的他三度遭逢喪子之痛，打擊太大，哀哭不止的他犯糊塗，差點鑄下無可挽回的大錯。

所幸約押旁觀者清，給他的當頭棒喝來得正是時候，適切的勸告使他強打起精神，收拾內戰後的殘局。

一、大衛為押沙龍之死哀哭不止(1-8節)。

1-8節：有人告訴約押，說：「王在為押沙龍哀傷痛哭。」士兵們聽說王為押沙龍哀痛，勝利的歡騰頓時變為一片哀愁。那一天，眾人都靜悄悄地回城去，好像敗兵一樣羞愧萬分。王仍掩面痛哭：「我兒押沙龍啊！押沙龍！我兒！我兒啊！」約押就進到屋裡，對王說：「你的僕人們救了你和你妻妾兒女的性命，你今天卻使他們感到羞愧。仇視你的人，你倒去愛他；那些愛你的人，你反憎惡他們。這表明我王的心中根本沒有我們這些將領和部下。我想，要是死去的不是押沙龍而是我們，你就高興了。你現在應該出去安撫士兵們。我憑耶和華起誓，如果你不這樣做，今天晚上必無一人再追隨你。那將是你一生所遭遇的最大災難！」於是王出去坐在城門口，眾人聽說後，都來到他面前。這時，跟隨押沙龍的以色列人都各自逃回家去了。

話說押沙龍雖然叛變不成兵敗被殺，但大衛面對眼前這勝利的戰果心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，反而為他寶貝兒子的慘死痛哭不已。當他一連多日放聲大哭「我兒押沙龍啊！押沙龍！我兒！我兒啊！」眾人的反應非常不好。此處記載「士兵們聽說王為押沙龍哀痛，勝利的歡騰頓時變為一片哀愁。那一天，眾人都靜悄悄地回城去，好像敗兵一樣羞愧萬分。」

士兵們的反應不難理解。辛辛苦苦打了勝仗而且還是以少勝多(大衛的軍隊只有四千，卻奮勇殺敵讓敵軍死了兩萬)，本應論功行賞凱旋而歸，但大衛卻為押沙龍之死痛哭。想想押沙龍可是約押他們親手殺死的，大衛哭得越悲傷，他們心裡愈不是滋味，要安慰也不是，要同理也很困難。但大衛這樣哭泣，讓他們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事了呢？他們為王賣命打仗，難道不應該把押沙龍這個叛國者殺了，以正國法嗎？
約押向大衛直言進諫

約押身為軍隊統帥，眼看大衛再這樣哭下去，弄得軍心渙散可就完了！他就進到屋裡對王說：「你的僕人們救了你和你妻妾兒女的性命，你今天卻使他們感到羞愧。仇視你的人，你倒去愛他；那些愛你的人，你反憎惡他們。這表明我王的心中根本沒有我們這些將領和部下。我想，要是死去的不是押沙龍而是我們，你就高興了。」

約押這話講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，但卻十足十地反映軍士們的感受。這四千名將士的確打了勝仗解救了大衛和他全家人的性命(約押為了強調他們的努力，原來這希伯來語詞「性命」一詞重複四次：你的僕人們救了你的性命、救了你兒女的性命、救了你妻子的性命、救了你妾的性命！)但大衛終日以淚洗面啼哭不止，卻讓他們很羞愧，好像做錯事那樣抬不起頭來。

甚至他們會想，押沙龍是仇恨大衛要殺死大衛的敵人，大衛卻為他哀哭；那如果押沙龍要活著大衛才高興的話，他們這些愛護大衛、一路忠誠跟隨他的，不是反而要被押沙龍殺了才對嗎？

因為要押沙龍活著，只有他們得死了！打仗就是這麼現實殘酷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！
應當安撫士兵穩定軍心

所以約押強力建議大衛現在應該停止啼哭，收拾好自己的心情，趕緊出去安撫士兵們。甚至他說重話：「我憑耶和華起誓，如果你不這樣做，今天晚上必無一人再追隨你。那將是你一生所遭遇的最大災難！」這意味著軍心非常不穩危在旦夕，再不處置可能今晚大家受不了就會解散回家，以後沒有人要跟著大衛了！因為大家深深覺得從事這場戰爭已失去意義，不知「為何而戰，為誰而戰」！
大衛停止哀哭勉強打起精神

大衛是個聰明人，懂得約押的話到底在說什麼。於是他出去坐在城門口，雖然此刻他也無法發表一場激勵人心的演講，但至少眾人都來到他面前。

至於那些跟隨押沙龍的以色列人，也都各自逃回家去了。

的確，當大衛一直為押沙龍之死哀哭不已，聽在旁邊的士兵很不是味道，無法認同。因為戰場可不是擂台比武，無法點到為止，雙方一旦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，這是非常現實殘酷的事。

即使大衛沒這意思，但在旁人聽來卻這樣想：

如果今天死的不是他兒子，戰死的是我們這些尋常百姓又該如何？那以後再有戰爭王要打仗，誰還為大衛王拼命？

大衛的哀哭，固然父子情深真情流露；但在所有戰場上拼命殺敵的士兵聽來，好像是他們做錯事了！所以打贏也沒有獎賞，不值得高興，反而讓王非常傷痛！試問以後王要打仗，還有誰願意拼命殺敵？

所以他跟王說：「你現在應該出去安撫士兵們。我憑耶和華起誓，如果你不這樣做，今天晚上必無一人再追隨你。那將是你一生所遭遇的最大災難！」

二、大衛收拾善後安定人心(9-15節)

在約押的勸告，甚至是嚴厲的警告下，大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，開始著手收拾戰後的殘局。內戰結束，叛軍押沙龍已伏法，那以色列眾人面對這局勢又是怎麼想的呢？
9-15節：以色列各支派的人都在紛紛議論：「王曾把我們從眾仇敵和非利士人手中救出來。如今他為了躲避押沙龍而逃離本國。我們膏立為王的押沙龍已經死了，為什麼無人說請王回來呢？」

大衛王派人去對祭司撒督和亞比亞他說：「你們去問猶大的長老，『全以色列已經準備迎接王回宮，你們為什麼遲遲沒有反應？你們是王的弟兄，是王的骨肉，為什麼遲遲沒有迎接王回宮？』你們也要對亞瑪撒說，『你是我的骨肉，要是我不立你為元帥取代約押，願上帝重重地處罰我。』」王的這番話打動了所有猶大人的心，他們派人去請王和王的臣僕回來。王便啟程回宮。他來到約旦河時，猶大人都到吉甲來迎接他，要護送他過河。

因此我們看到，大家原先雖擁立押沙龍繼位，但既然他死了，國不可一日無君，以後這麼大的國家還是需要領導人，想來想去誰最有資格？自然還是想到大衛。因為大衛功德素在人心，把他們「從眾仇敵和非利士人手中救出來」。

但他們想再擁立大衛，也不知道歷經這些波折，大衛自己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？會忌恨他們的不忠甚至秋後算帳嗎？還是可以盡釋前嫌既往不咎？

所以大衛先派人釋出善意主動伸出橄欖枝，委派祭司撒督和亞比亞他前去釋出善意，問問猶大支派眾位長老可還願意擁立大衛為王，因為他們與大衛同宗同脈可是王的骨肉啊！又為了讓他們相信大衛絕對寬大為懷不會秋後算帳，還特地任命以前押沙龍手下的大將軍亞瑪撒為元帥(撒下17:25)，取代原先自己的大將軍約押。

當然這個任命值得討論。不少聖經學者認為約押領兵打勝仗沒有獎賞，反而遭到撤職丟了大將軍的官位，叛軍的將領反而因此得到高升，未必全然是因為大衛為了向對方證明自己有誠意招降納叛促成團結。另一方面，也是因為大衛惱怒約押不聽命令竟殺了他兒子(撒下18:14)，讓他每每想到兒子的慘死，心裡就憤憤不已！
為了團結還是為了報仇？

大衛此舉到底是為了團結還是藉機報仇？我們認為這都有可能，畢竟人的動機很複雜，做什麼事不見得只有單一的動機，況且撒母耳記的作者也沒揭露答案告訴我們大衛心裡是怎麼想的。但以大衛的聰明，即使他想到兒子的慘死氣在心裡耿耿於懷，為了軍心穩定也不敢明著處罰約押抗命(撒下18:5)，只有以促成團結展現誠意為理由，授以大將軍一職將亞瑪撒收編。

這樣一來，過去擁立押沙龍的人也不擔心秋後算帳，從此可以安心跟隨大衛，押沙龍的勢力也復歸於大衛，以後以色列國再沒有分屬押沙龍的人或大衛的人，通通只有大衛王的軍隊，國家才有真正的統一。

結論：當頭棒喝─約押的勸告

對大衛來說，他難過傷痛又失去一個兒子，自己落在極度悲傷的情緒裡。約押是個常年征戰沙場的將軍，固然他沒有發揮「與哀哭的人一同哀哭」的輔導角色，沒有安慰陪伴他的王，也沒有發揮同理心，卻給大衛一個當頭棒喝，警告他這樣哭下去的後果是非常嚴重！

約押提醒大衛，他不只是個父親，更是一國之君，責任重大。面對戰後的局面，他不能只從自己的心情或角度來看事情，更需要想到士兵們的心情，要想想這些為他離開耶路撒冷攜家帶眷餐風露宿，一路陪伴他逃亡始終不離不棄，更願意為他上戰場拼命殺敵的士兵們，心裡是何感受。

以大局論，我們認為約押講的是對的！即使後來他被撤職，相信歷史會給他公正的評價！對我們來說，我們也是人，都會有思慮不周的時候，需要旁邊的人幫助我們、提醒我們，給我們中肯的勸告！所以我們都需要過團契生活，是不能離群索居的！若我們像約押那樣旁觀者清，看到旁邊的人犯了糊塗需要勸告，可別冷漠地走開只顧自己就好喔！也不要只是背後說說就算了，因為聖經教導我們：「當面的責備強如背地的愛情(箴言27:5)。」

神要我們「各人的重擔要互相擔當，如此，就完全了基督的律法(加6:2)」。願主給我們智慧與勇氣，知道話該怎麼講，也敢去講，即使當頭棒喝也在所不惜！但如果我們落在大衛那樣的情境裡，也要學習倚靠主，不要讓自己一直落在負面情緒裡走不出來，更不要固執地不聽勸告、我行我素。

好在大衛是謙卑人，縱使心情難過還被屬下「曉以大義」，終究是聽進去了。驕傲的人總是聽不進去別人的話，認為自己一定是對的！但神不喜悅與驕傲地在一起！願神賜給我們謙卑柔軟的心，能像大衛那樣有空間讓別人建言，也能聽進去應該聽的勸告，幫我們踩煞車，使我們不會繼續犯糊塗，得以隨時修正自己，回轉歸正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