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胡慧馨
在強調民主、平等、自由的21世代，欲了解19世紀英國階級分明的社會型態和思維，查爾斯．狄更斯（Charles Dickens）應是小說內容最引人入勝，刻劃最深得人心的作家之一。
反映階級分明社會現實
近期電影《狄更斯之塊肉餘生記》，正是改編狄更斯寫於1848-1850年，全名《大衛·科波菲爾的個人傳記》（The Personal History of David Copperfield），又名《塊肉餘生記》的自傳式小說。雖然劇情和原著有些差異，但是新穎的敘事手法，華麗的視覺影像，不僅維持原著精神，反映社會真相，還跳脫當代黑暗陰霾的刻版印象，令人在色彩明亮、鋪陳幽默，與打破人種窠臼的角色安排下，感到耳目一新。
特別書中人物起伏跌宕的生命旅程，即便與原著相隔近兩個世紀，讀者仍能對作者傳達的「在困境中不輕言放棄」與「人生永遠是失去與擁有相互依存」的體會產生共鳴。
如同聖經所言，日光之下沒有新鮮的事，無論哪個國家，只要階級固化，永遠少不了傲慢浮誇的上流人士、在力爭上游與自我沉淪掙扎的中產階級，及難逃卑微宿命的下層勞工。
劇照來源：車庫娛樂
困頓少年力爭上游
十九世紀資源仍由貴族、富豪攏斷的英國，底層的大眾只能在環境惡劣的工廠辛勤勞動，難有翻身機會。至於某些落難的中產階級，就像片裡的麥考伯，僅能靠著光鮮外表、舌燦蓮花，以拖延、找藉口、賒帳維生的戰術，讓家人保有尊嚴地生活。
即便欺瞞的行徑不可取，不過當主角大衛•科波菲爾（戴夫帕托 飾）落難時，麥考伯願意收留，提供家庭的溫暖；相較大衛家中那位道貌岸然、不斷以管教之名行虐待之實，只強調征服和控制的繼父而言，麥考伯這位以狄更斯的父親為雛型的角色，對人的善心和仗義的正義感，應是最後保有眾人友誼的關鍵。
身在貧富差距明顯的環境，無論沒有土地的佃農、出身不佳的平民或家道中落的中產階級，都是受到體制剝削的受害者。可是有人依然孜孜矻矻，以愛和歡笑與人分享勞務所得；有些人則為了快速脫離「向上等人脫帽鞠躬，彎腰屈膝」的身分，拚命巴結富人、拉攏權貴，然後想方設法，愚弄老闆的弱點，私吞客戶的財物，扼殺他人求生的權利。至於從小生長在富裕家庭的大衛，其跌宕起伏的人生，正好體現「人生是趟必有所獲的冒險」的最佳寫照。
麥考伯收留落難的大衛•科波菲爾。（劇照來源：車庫娛樂）
原本可以和寡居的母親在鄉下無憂無慮生活的大衛，因為繼父的出現，打亂對理想親情的想像。嚴苛的繼父只要大衛學習成果不符期望，就以皮鞭伺候，最後還瞞著妻子把他送到工廠當童工。母親死後，無所依靠的他，只好求助個性孤僻、脾氣爆躁的姑姑貝西（蒂妲絲雲頓 飾）。還好姑媽環境優沃，大衛才得以脫離一貧如洗的生活，有機會到學校求學。
不過，在強調階級背景的學校，為了打入行之有年的群體，大衛只能隱藏過去不堪的童工生活，學習貴族的語言和講究派頭的習性，所幸他見多識廣的人生閱歷和聰穎敏銳的反應，終於贏得出生顯赫的詹姆斯的友誼。只是令大衛訝異的是，不須為營生操心的詹姆斯，卻對生命感到厭惡和無趣。
劇照來源：The Personal History of David Copperfield FB
奢華家庭心靈荒蕪
電影中，對詹姆斯家人那副驕矜自是，對低階人士不屑多談的勢利，呈現當時英國階級分明的風氣。然而，詹姆斯外表奢華的貴族生活，實際上拘泥封閉。其停滯的思想、荒蕪的心靈，少了受過磨練的踏實和克服困境的自信，以致在充斥虛偽較勁的空洞環境裡，永遠得不到真正的滿足與平靜，對大衛曾在鄉間和海邊與自然為伍的生活十分嚮往。
倒是大衛雖經歷一無所有的飢餓、貧窮和痛苦，卻累積他處世的智慧、觀察人情冷暖的敏銳，和擁有關心別人的善良心靈；不像詹姆斯一生順遂，永遠只想到自己，無視別人的感受，甚至渴望刺激，誘拐別人即將結婚的未婚妻，並在滿足好奇心之後隨即拋棄，陷涉事未深的多情少女於不義。
由於當時重視門第，婚姻往往是財富和階級的交易，有嫁妝的富家女，婚配相對容易。出生良好，又貌美的女性當然更深得人心。同樣的，男方的背景和家業殷實，也是女性考慮婚嫁的首要條件，但也因為忽略對方的心靈和個性，產生許多悲劇。
所以，無法與夢中情人結為連理的大衛，卻真實反映了適合的婚姻，未必是與外在條件完全符合理想的對象結縭，反而是長久共處，思想、觀念和人生目標契合的人，才更適合成為伴侶。
外貌可愛、性情溫和、家世良好的女友，縱使完全符合大衛的期待，但是天真、單純、不知社會險惡、不了解人生無常的她，絕對難以體會大衛心靈深處，無法向外人明說的壓力和恐懼。這也是大衛最後選擇與個性獨立、懂得當機立斷處理危機，始終關心他的摯友成婚的原因。
大衛雖經歷一無所有的飢餓貧苦，卻累積他處世的智慧、觀察人情冷暖的敏銳，和擁有關心別人的善良心靈。（劇照來源：車庫娛樂）
為山窮水盡的生命注入希望
電影《狄更斯之塊肉餘生記》透過個性鮮明的人物，讓人突破時空，看到舊時社會的面貌，對財富懸殊日趨失衡的現今，深具暮鼓晨鐘的啟示。現實世界的作家狄更斯在十二歲時，因為父親破產，全家住過監獄，並在遠親的轉介下，曾在倫敦工廠當過童工。後來，一筆遺產扭轉他們的景況，狄更斯才有機會接受教育，進入律師行工作，並轉入報社擔任記者。
然而，年幼的狄更斯雖然備嘗艱辛和屈辱，卻也擴增貼近社會的視角，讓作品更能反映底層的狀態。在那個時代，他算是最早靠著描述人性、呈現社會實況的寫作方式，揭露社會不公的作家之一，而他多部發人省思的作品，也開啟英國社會改革的道路。
對作家而言，獨特的人生閱歷是最具價值的資產；文筆風格是讓書中人事物躍於紙上，引人入勝的武器；不過唯有具備橫跨時空的內涵和通過時代檢測的意義，才能證明是否有承先啟後的永恆性。
所以，狄更斯以充滿隱喻想像的文字，像鏡子般照映形形色色的人心和世間的苦難，並在看似山窮水盡的生命，持續以不懈的奮鬥、笑看人生的幽默注入希望，這股對絕境者的鼓勵，無非是作家對人間最大的貢獻。
編按：《狄更斯之塊肉餘生記》為普遍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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